“入門方便、作息自由、掙錢也不少,而且能練習口語、熟悉當?shù)仫L土人情……”李良如數(shù)家珍地推薦道,“對一個在美國闖蕩的中國留學生來講,選擇開出租車也許是最理想的打工職業(yè)了?!?/FONT>
6年過去了,李良對“克里夫蘭的1996”仍然記憶猶新。那一年,他在這座伊里湖畔的美國中西部大城市里,飽嘗了當出租車司機的酸甜苦辣。
“最自由的臨時工”
那是到美國的第一年。我在克里夫蘭攻讀碩士,閑暇時想找一份工打打。周圍的中國留學生大多選擇到中餐館打工,但我覺得端盤洗碗太過單調(diào),接觸面又窄,對了解美國沒有什么長進。一次,一個美國朋友偶然提起可以開出租車試試,我馬上來了精神,便下定決心去做“的哥”。要做“的哥”,先要考證??荚嚭芎唵?,體檢加學習班,再查看一下駕駛記錄,只要以前不酗酒,沒出過什么大事故,就OK了。通過考試后,我領到了一張出租車司機執(zhí)業(yè)資格證書。
美國的出租車公司好似超市———全天候開放,隨便什么時候,一去就能和它簽合同,合同可以簽一天、兩天或一個月、幾個月,簽完合同就可以把車開走。按照法律規(guī)定,連續(xù)開車不能超過12小時。一天的活干完,只需回到公司交納八九十元的租賃費和油耗費,剩下的錢全都歸司機。難怪學習班的老師說,開出租車是世界上“最自由的臨時工”。
外鄉(xiāng)人、酒鬼和“馬路殺手”
“黃色”在美國家喻戶曉,它是全美最大的出租車連鎖公司的品牌。每個州、每座城市幾乎都有“黃色出租車公司”,每輛車都被噴上醒目的黃漆。
一年中,我基本都開“黃車”。車型主要有兩種,一種是雪佛萊轎車,另一種是面包車??死锓蛱m的出租車統(tǒng)一標價,起步費1.8美元,但只有六分之一英里(每英里=1.6公里),車一開就會跳表。之后每公里收費1.4美元———與上海相比,誰更便宜顯而易見。
在私車普及率極高的美國,出租車乘客數(shù)量十分有限。經(jīng)常打的者一般分為3種:前來出差的外鄉(xiāng)人、酒鬼和不開汽車的人。不開車的人除了部分養(yǎng)不起車的窮人,還有很多是駕駛證被吊銷的“馬路殺手”。
在可樂瓶里“方便”
對于一個剛上路的新手來說,認路并非難事,美國的地面交通十分發(fā)達,城里也有不少高速公路;語言障礙不過幾天就能克服。最令人頭疼的是,不知上哪兒去拉生意。
剛開始幾天,我常常忍受空駛的寂寞,一個人在車里“如饑似渴”,難得有人揚招,便如久旱逢甘霖。車里裝了對講機,調(diào)度員的聲音一響,就繃緊神經(jīng),像做搶答題一樣———誰的動作快,就能先搶到生意。有時,對講機傳來信息,“徐家匯”有客人要車,我當時明明在“五角場”,也會搶先沖著對講機大吼:“我就在附近,馬上過去。”一放下對講機,便竄上高速公路,用力踩油門,沒命似地飛馳而去。
有時,好幾個小時沒拉到一“差”,尿卻憋了一肚子。高速公路多,停車不方便,我只能在車里備一個可樂瓶,就地解決。
一年中生意最淡的一天,我只賺了10元。但比起那些入不敷出的同事,我還算幸運的。跑了個把月,我漸漸摸出了門道———上午到機場,出差的人剛下飛機;下午跑賓館,出完差的人準備退房;傍晚到街坊,很多居民在晚飯前坐出租車去采購。
為小費超額“偷著樂”
美國的乘客有給小費的習慣,數(shù)額一般為車費的20~25%,我接送的客人中,10個中有9個給過小費。
有時,小費會意想不到地“超額”———我常常為此“偷著樂”。那年夏天,一個到克里夫蘭來探親的女大學生上了我的車,聊著聊著,發(fā)現(xiàn)我們所學的竟是同一個專業(yè)。他鄉(xiāng)遇“知音”,讓她倍感驚喜,下車時,她給了我雙倍的車費。
酒鬼有時也十分“慷慨”。不同面額的美元尺寸一樣,顏色也是綠的,只是上面印的人頭不同———酩酊大醉的乘客哪分得清,明明只有20元的車費,他會莫名其妙地塞給我100元。我告訴他給多了,他卻卷著大舌頭說:“就當小費吧?!碧鞖夂鋾r,飛機常常誤點。機場里的出租車往往供不應求。于是,很多乘客只能拼車。與上海不同,那里拼車的人依然正常付費,各付各的,便宜全給司機賺了。
“司機身上只有5元現(xiàn)金”
當?shù)赜幸环N說法,出租車司機這個行當,要比警察危險得多———每年出租車司機的死亡率比警察高3倍。
出租車司機身邊總是有不少現(xiàn)金,經(jīng)常會被犯罪分子“鉚”上。盡管很多出租車上安裝了堅硬的儲款箱,鑰匙只有回公司才能取到,車身上還噴刷著醒目的字樣“司機身上只有5元現(xiàn)金”,但危險還是不斷發(fā)生。
有一次,我在一個黑人街區(qū)搭載了一對母女,母親要把女兒送到親戚那兒,然后再坐我的車回來。回程的車上,這位肥胖的黑人婦女坐在后座,和我聊得非常開心。到站了,她問我能否找開一張百元大鈔,我剛說完“當然可以”,就聽到開車門的聲音,回頭一瞧,她肥胖的身軀已經(jīng)靈活地鉆出車門逃之夭夭了。我馬上追上前去,只聽她大吼一聲,街邊立刻竄出一二十個黑人,氣勢洶洶地朝我沖過來,有的手里拿著磚頭,作勢砸車。我趕緊鉆回車內(nèi),調(diào)頭就跑———以后再也沒到這個街區(qū)去過。
我的一個白人同事運氣則更差了。有一天,他賺了400多美元,卻在最后一刻遇上了劫匪。匪徒用槍頂著他的脖子,逼他交錢,他心疼這來之不易的400元,不甘就范,于是急打方向盤,想乘亂下車求救……他終究慢了一步,子彈從他的手掌穿過,射入脊椎。后來雖然脫離了生命危險,但下半身卻永久地癱瘓了。警方懸賞5萬美元捉拿兇手。幾年過去了,直到我離開美國,兇手依然逍遙法外。
還有一種險情,經(jīng)常發(fā)生在氣候惡劣的時候??死锓蛱m的冬天很冷,零下10℃是家常便飯。一到下雪天,路上總有沒清理干凈的殘冰。高速公路上的殘冰,好似大海里的漩渦,車輪打轉、車輛翻滾———每天都會發(fā)生無數(shù)起這樣的車禍。我也未能“幸免于難”。那天,在一條公路上,車輪突然打轉,我方向盤沒能把住,車子在原地180度調(diào)頭,后排乘客差點暈倒。幸好對面車道沒有車駛來,否則……雖然天寒地凍,但那天我手心和身上的汗能倒出一臉盆。
“我沒帶錢,要不……”
深夜,在喧嚷的酒吧區(qū),一位迷失方向的女子坐上我的車。把她送至目的地后,她卻雙手一攤:“我沒帶錢,要不和你‘爽’一下……”在美國,任何一個出租車司機,都有過這樣的遭遇。
有時,甚至男乘客也會對我說出這樣的話———克里夫蘭街頭有不少堂而皇之的同性戀酒吧。
一天深夜,一個爛醉如泥的大漢鉆進我的車廂。我開了足足半小時,才把他送到賓館。誰知他一開車門,向我揮揮手:“不好意思,我沒有錢。”徑自離去。我馬上叫住他:“回來!回來!”這個醉漢倒也聽話,迷迷糊糊又鉆進了車里。我一踩油門,開到了就近的警察局,他還渾然不覺。我下車去報警,“叮囑”他:“不要亂跑,等我回來?!边@老兄果然老老實實地蜷縮在后車廂打盹。不一會兒,兩個警察把他抬進了警察局,據(jù)說拘留到第二天下午才放他走。雖然出了口氣,但我的損失卻無法彌補了。
他們也花“公家”的錢
創(chuàng)記錄的那一天,我賺了700美元,那還得“感謝”航空公司誤了客人的班機。
那天晚上我正好在機場排隊候客。有一弟兄倆從德克薩斯州來,在克里夫蘭轉機赴溫哥華,航班卻誤點了。航空公司承諾,如果他倆非要今晚趕去,可以安排出租車。弟兄倆點名要乘“黃色出租車”,我是隊伍中的第一輛黃車,便中了“頭彩”。當晚9點多,我滿心歡喜地開往邊境城市水牛城。往返約600公里,我回到克里夫蘭已經(jīng)凌晨1點多。這一“差”,我就進賬500美元———全由航空公司簽單。
美國人也樂得花“公家”的錢。在選舉日,老百姓到選區(qū)去投票,來回打的費都可以由選舉委員會報銷。到了那時候,我的生意總是特別好。
“我是克林頓的內(nèi)勤”
一次,在機場,一個彪形大漢跨進我的車。黑西裝、黑領帶、一個皮箱、一副墨鏡、不茍言笑———這個乘客還真有點“酷”。在美國,沉默被視為對顧客的不尊重。在出租車上,我早已磨成一張“貧嘴”。彪形大漢剛上車,我便與他搭訕:“你到克里夫蘭有何貴干?”“克林頓下個月要到這兒來?!薄翱肆诸D要來?關你什么事???”“你知道我是誰?”“要知道你是誰干嘛?”彪形大漢無可奈何地冷笑一聲:“實話告訴你,我是克林頓的內(nèi)勤人員?!蔽一腥淮笪?,隨即想借此機會探聽一下克林頓的內(nèi)幕消息。但任憑我怎樣旁敲側擊,他始終守口如瓶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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